清人金圣叹点评《水浒传》,伪托施耐庵之名写了序言:人生三十而未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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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人金圣叹点评《水浒传》,伪托施耐庵之名写了序言:人生三十而未娶,不应更娶;四十而未仕,不应更仕;五十不应为家;六十不应出游。何以言之?用违其时,事易尽也。朝日初出,苍苍凉凉,澡头面,裹巾帻,进盘飧,嚼杨木。诸事甫毕,起问可中?中已久矣。中前如此,中后可知。一日如此,三万六千日何有。
大意是说,男人生于世间,三十岁没娶妻,就不要想着娶了;四十岁没当官,就不要想着当了;五十岁不应该留恋家庭,六十岁不应该出门远行。皆因起步太晚,时间不赶趟。就如人的一天,朝日初升,鸡鸣即起,洗脸刷牙,梳洗打扮,问询,是不是已经中午了?其实离中午还早。可惜即便不是中午,生活也跟中午一样。中午前这样,中午后这样,一天都这样,一生都这样。
金圣叹直接略过人生前30年,从30岁数到60岁,句式由缓渐急,让人立刻产生局迫感。庸常烦扰的日常生活令人无奈,文字的流动仿佛沙漏的变化,看得到时间无情恒定的流逝。一日如此,百年如此,逝去的岁月无从寻觅,何等令人心痛。
金圣叹所言是他的时代,不是现在。现代人三四十岁正是成家立业的黄金时代。但是他说人应珍惜光阴,不该虚度年华,却是投心之论。
那么光阴该如何珍惜呢?没别的,就是读书写字。用冯唐话说,用文字打败时间。
评点第14回时,金圣叹给大家算了一笔账:人生世间,区区百年,风雨占之,疾病占之,忧虑占之,饥寒又占之,然则如阮氏所谓大碗吃酒,大块吃肉者,亦有几日耶!……嗟乎!生死迅疾,人命无常,富贵难求,从吾所好,则不著书,其又何以为活也。
大意是说,人活一辈子,忧愁多,欢乐少。想要随心如意过像阮小七所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舒适日子,其实没几天。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,富贵荣华不可强求,不读书,不写字,让我怎么活?
但是读什么书,写什么字,又是一个问题,这个问题金圣叹也给解决了。
在《金圣叹点评水浒传》结尾,他为我们勾勒了一个“书契之作”的世势升降阶段图:第一个阶段如周文王作《易》,第二个阶段如孔夫子作《春秋》,第三个阶段如庄周、屈原、司马迁、杜甫、施耐庵等大文豪的创作。
这三个阶段,古往今来能达到的没几个,金圣叹同样达不到。所以他说,我要另辟蹊径,我要在古人著作中找个“安身立命”之处,点评古人著作,写写读后感。这叫“它山之玉,可以攻石”。很多学者终其一生,干的都是这活。
金圣叹评完《水浒传》,第一个读者就是儿子金雍。他说,我的毕生心血都在这本书里,你要把它看作学习写文章的范本,不能当闲书读。金圣叹认为,教育孩子,就应该让他接触各种书籍,教会他读书的正确方法。他将亲自批点的《水浒传》拿给儿子,希望他“读之即得读一切书之法”,并“以之遍读天下书”。
授人以鱼,不如授人以渔。教儿子读破万卷书,不如教他读书方法,让他自己读破万卷书。
金圣叹评水浒,常有独到之笔,因此成为显赫一时的畅销书。
他把武松评作水浒第一位好汉。武松何如人也?曰:“武松,天人也。”武松天人者,固具有鲁达之阔,林冲之毒,杨志之正,柴进之良,阮七之快,李逵之真,吴用之捷,花荣之雅,卢俊义之大,石秀之警者也。断曰第一人,不亦宜乎?
鲁智深屈居第二。鲁达自然是上上人物,写得心地厚实,体格阔大。论粗卤处,他也有些粗卤;论精细处,他亦甚是精细。然不知何故,看来便有不及武松处。鲁达说不上比武松差在哪儿,就是感觉不如武松。
李逵第三,林冲第四,吴用第五,花荣第六,阮小七第七,等等。最后两位时迁和宋江。《水浒传》坐第一把交椅的宋公明,在他笔下忝陪末座。他把宋江解读成一个胸藏野心,擅使权谋,假义气收买人心的人。
金圣叹评鲁达跟李忠借钱。《水浒传》写:李忠从身边“摸”出二两银子。鲁达只将自己五两银子和史进十两银子给了金老,却将李忠二两银子“丢还”李忠。金圣叹批道:“胜骂,胜打,胜杀,胜剐,真好鲁达。”经过金圣叹这番“补充描写”,李忠的小气和鲁达的爽快形成鲜明对比,一下凸现在读者面前。
金圣叹说,《水浒传》“字有字法、句有句法、章有章法、部有部法”。就是整体结构精严;每个段落自成章法,同时又自然成为整体结构的组成部分;叙事过程中每个细节之间存在呼应关系,而在整齐中又包含着无穷变化。
金圣叹说,《水浒传》运用了多种叙事手法。如叙事时抓住一个道具贯穿始终,以达到针细线密的效果,就称为“草蛇灰线法”;叙事时围绕一个核心情节极力摇曳,大肆铺垫渲染,务必尽情尽致,就称为“大落墨法”;一件事情前后牵扯太多,延续时间太长,恐怕累赘,就从中打断,插入另一件与此相关的事件,称为“横云断山法”;一件大事开始之前,先用一件类似的事情引起,就是“弄引法”;一件大事结束了,不好戛然而止,在事后用余波荡漾,就是“獭尾法”,等等。
平生不读金圣叹,读遍《水浒》也枉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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